南方澳舊事-夏日的記憶媽祖廟口綿綿冰
我是南安國小第26屆讀到四年級,因為早讀被要求降一年再由第27屆4年1班讀到小學畢業,就這樣在4年1班開始和簡麗美同班,阿美總是乖乖靜靜地守在課室的一隅,而我這個重讀生和阿美更是沒有過多的交集,但卻和阿美她們家的綿綿冰結緣,阿美的媽媽王土嬸除了在南安路水產尾開柑仔店也在港頭仔媽祖廟口賣綿綿冰,那年代人親土親,只要是同學們到阿美家廟口的檔口吃綿綿冰,阿美和她的家人都一定會盛的滿滿尖尖的一大碗,那綿綿冰不再只是冰冰涼涼更有阿美家那濃濃的特地照顧我們同學的人情味,甜甜溫溫的。
2015年11月南方澳江夏路媽祖廟口右邊簡麗美家綿綿冰
1950年代冰箱未普及,南方澳一到炎夏就會有許多沿街叫賣的枝仔冰,芋仔冰,冬爪茶,豆花及石花糕等各種清涼解渴消暑聖品的小販充斥小漁村的大街小巷,而阿美家的綿綿冰一開始是由其父親阿賽沿街挑擔叫賣,後來改成二輪手推車,最後才落腳在港頭仔廟口前。
1971年我在小學4年級和阿美同班後,就成了她家綿綿冰的粉絲。就在這時期小漁村突然開起許多家冰果室,小小漁村就有4,5家冰果室,有南安路附近的南安冰果室及小美冰琪淋,華山路神州戲院前的涼意冰果室,南寧路的美玲冰果室,那年的青年學子喜歡在下課後或是成雙作對或是成群相約在冰果室吃冰聊天聆聽曲盤播放的西洋音樂及台語老歌,一到夏天在赤熱的陽光下,年輕的心在冰果室的氛圍下也瞬間升溫飛揚起來,南中第4屆阿鳳同學雖已遠嫁德國,在時隔近40年後依舊對當年小美冰淇淋的滋味念念不忘,當年這些消暑的挫冰,冷飲小販及冰果室陪著我們走過童年,走過飛揚的青春,走過繁華的漁村卻也走入記憶。而阿美家的綿綿冰及華山路的涼意冰果室也默默地陪著我們走過半世紀的春夏,成了小漁村夏日的味道。
阿美家的綿綿冰有很多種,我特別喜歡吃清冰加檸檬原汁的檸檬綿綿冰及花生綿綿冰,但最喜歡吃的還是那酸酸涼涼的檸檬冰,先從不酸的清冰開始慢慢地一小匙一小匙地吃,漸漸吃到一點點酸甜最後吃到滿嘴的檸檬味,那酸酸甜甜的清涼從入口即化到進了胃後更會衝上了頭皮,還真像我們那久已不再心中的清澀青春歲月,而涼意冰果室在我最深的記憶是扛著圓柱型冰桶穿梭跳躍在大小漁船上賣芋仔冰的日子。
2015年11月南方澳江夏路媽祖廟口右邊簡麗美家綿綿冰
阿美家的綿綿冰陪著我走過重讀的小學時光,走過輕狂的國中歲月,直到我和田河,珠源,亦郎北上讀專科成了東南四劍客後,我才在每隔1~2個月時返鄉坐在媽祖廟前來上一碗酸酸涼涼的檸檬綿綿冰,接著當我讀完專科2年級後休學一年回鄉捕魚,阿美家的冰更是陪我走過那不甘於宿命安排的一年,在經歷過討海人的風浪及蕭條後,我再次背上行囊北上讀書,當兵後就一直在外發展,漸漸返鄉少了,離家也越來越遠了,就在經過童年時的夢,年輕時的狂,一歇腳時卻都已老在流浪上,老在對家鄉的記憶裡。老在想起了30多年沒有吃到那濃濃家鄉味 - 阿美家的綿綿冰,那味道和舊媽祖廟前阿美家小攤上的椅條就這樣隨著長年在外飄蕩的腳步流進了童年的記憶,溜進了歷史也逐漸模糊。
1989年舉家在海外工作後,每隔1~2年都會帶著家人返鄉重溫過去在南方澳那段艱辛但又有溫馨的日子,隨著媽祖廟的擴建後,廟前的攤位不見了,就這樣30多年來沒有再吃過阿美家的冰。去年我們6年1班在Line成立群組,經銘治的努力才把守在家鄉,一心顧著家庭守著兒女,甚至連電話都不用的阿美拉上群組,一看到阿美上線我就迫不急待地想知道她家的綿綿冰到那裡去了,阿美說就在媽祖廟附近的攤位上,由她姐姐麗雲和她先生阿文一家在經營,守著這家超過半世紀的小店,守住我們早年夏天的記憶,也守著當年一些同學偷偷相約在廟口吃冰聊天的情事。
就在距離媽祖廟不遠攤位的地方,竟然讓我錯過30幾年的家鄉記憶,人生總有一些事,你一個不經意不留心,它就悄悄地錯過,留下了往往就只剩感嘆! 六月初返台雖行色匆匆回鄉但總算趕上夏天一碗酸酸涼涼的檸檬綿綿冰的記憶,只是沈澱了30多年的綿綿冰在嘴裡的滋味好像淡了,沒有了當年透心涼的感動,是我大了嚐多了人世風霜而遺忘了那年易感的心嗎?
回南方澳別忘了來上一碗酸酸甜甜阿美家的檸檬綿綿冰若能再加上涼意的搖搖清冰,那夏天的記憶就一起回來了,當你回南方澳若沒來碗阿美家五十年味道的綿綿冰,那這一趟南方澳之旅就不算完整,因為你沒有回味到童年的家鄉味。而阿美家的綿綿冰也就成了我記憶中南方澳的印記。
20 July 2016
南安國小27屆 吳義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