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腳虎-春何豐366號-王福隆
南方澳大型三腳虎漁船
別人都嫌外籍漁工不好用,他用的外籍漁工卻是南方澳最好的,一個只有小學畢業學歷的人,如何成為南方澳漁業界的常勝軍,並五度榮獲全南方澳冠軍(1997、1998、1999、2003、2004年度漁業生產競賽冠軍),平均幾乎每二年就獲得一次冠軍,王福隆也因此榮膺2003年度台灣省模範漁民,2005年7月更獲選為全國傑出漁民蘇澳代表………
2006年8月19日,南方澳第三漁港南岸一早人聲鼎沸,一艘全新玻纖製的大型扒網漁船正在卸貨,才幾天的功夫,滿載的漁貨拍賣了一百多萬,在漁源枯竭的季節裡,這種成績不知羨煞多少漁民,而這才是「春何豐366號」的首航,但是當大家知道船長是「王福隆」後,便覺得這種成績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王福隆於1956年2月16日(農曆12月14日)出生在屏東縣偏僻的恆春大光里(後壁湖港),父親王明清為母親郭銀妹招贅,王福隆只記得小時候父親與外公都是漁夫,可是到五、六歲時外公已經去世,家裡事務大小都是母親在主持。外公家偏僻到沒有電燈,家裡的照明用的是煤油燈,小學在恆春大光國小讀了一年半,九歲時便因父親北上討海而舉家(父母及弟妹)遷到宜蘭縣的南方澳漁港,二年級下半學期就在這裡的南安國小接著讀,由於生活清苦,直到國小六年畢業,一直都是打赤腳上學的。王福隆對祖父的記憶不多,但是卻清楚的記得外公以前最忌諱早上出門時人家問他要去那裡,另外如果半路上遇有喪事,那一天就絕不出海作業。
父親初到南方澳時首先受聘於「貓仔坤」的漁船擔任「大車」(輪機長),租賃的房子則位於現在南寧社區活動中心旁邊,由於當時南方澳漁船的作業有些受季節性的限制,為了增加收入,父親也會到基隆找「大車」的工作。因為工作態度認真,受到業界的賞識,當時有一個叫作「何具」的人願意出資和父親合作訂造新船並由父親擔任船長,父親的綽號叫「明春」,出資人叫「何具」,新船因此命名為「春何豐」,從此「春何豐」就和王家結下不解之緣,新船的作業以鏢旗魚為主。當時王福隆大約小學五、六年級,年紀雖然才十一、二歲,但是已經展露海上男兒的企圖心,他回憶起每當暑假,當別的孩子還在地上玩彈珠時,他最喜歡的遊戲就是隨著父親的漁船偷潛出海,然後整天在大海上遨遊,看著父親捕魚。
小學畢業後,直接升上蘇澳國中,由於是國中第一屆免試升學,沒有升學壓力,王福隆第一學年幾乎可以說是一路玩過來,偏偏當時蘇澳國中的訓導主任「蔣桂岩」是出名的兇悍,隨時手上總拿著一根上頭寫著「頑童之友」的木棍,到處尋找調皮搗蛋的學生下手,在還沒明令禁止體罰的那個時代「蔣桂岩」不啻是每個頑皮學生心目中的『鬼見愁』,好玩的王福隆成了訓導處的常客,幾乎三天兩頭就被蔣桂岩叫到朝會台上訓斥一番,甚至挨揍,對王福隆來說,上學一點也不比出海來得好玩,因為這樣也有過幾次逃學的紀錄。
好不容易挨過第一學年,到了第一個暑假,那年頭全台正陷入一片「紅葉棒球熱」中,棒球運動成了當時青年學子唯一的共同話題,王福隆也跟朋友們瘋了一個暑假的棒球,直到開學那一天才驚覺整個暑假作業都沒作。第二年級上學期註冊那一天一早,王福隆帶著註冊費,一路忐忑不安走到車站候車,心想這下子到學校一定會死得很難看,掙扎的心靈一時不知何去何從時,車子已經開到蘇澳汽車站,害怕的心理,突然讓王福隆決定逃離學校,於是在蘇澳車站下了車,又買了一張車票搭下一班車汽車到花蓮,這一趟花蓮之行,其實是既迷糊又漫無目的,為的只是想逃避恐怖的後果而已。結果在花蓮下車後發現「人生地不熟」也是另一種恐怖,只好再坐車回頭準備面對現實,那一晚王福隆雖然被父親打個半死。但也正式跟家人攤牌決定「棄學從漁」,那一年王福隆14歲。
父親一方面擔心他的前途,一方面也怕他吃不了苦,可是王福隆自從離開心中可怕的學校之後,一下子海闊天空,如魚得水,在父親的身邊幫忙一點也不以為苦,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能作的到底有限,倒是因為提早進入社會,少了學校教育及文化薰陶,沾染了一些不良的嗜好,尤其到了十七、八歲時,正值叛逆期,由於交友不慎,終日結黨營私,差點迷失在江湖深淵裡。王福隆現在回想起那一段放蕩的往事,總有不堪回首的感嘆。這期間在南方澳裡搬過幾次家,十八歲那一年(1973年)父親終於在華山五巷買下現在居住的房子,總算擺脫寄人籬下的不安定感,一家人有了共同奮鬥的目標,王福隆再度回到船上,成為父親得力的助手一直到當兵。記得20歲以前有一次在花蓮外海鏢到一尾一千多斤的豆腐鯊,拖到了花蓮漁港拍賣,沒想到魚販仔才總共出價一千多元,想一想實在不值得就沒賣成,後來想拖回南方澳,結果魚在半途死掉,最後把魚又丟回大海。原來豆腐鯊的肉質含水量高,以前的人不懂得如何料理,價格一直賣不高,和現在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1978年那一年王福隆20歲,在花蓮一帶鏢旗魚,每天在海上忙得不亦樂乎,入伍通知來時,因一時找不到人,兵單由母親代抽,結果抽得海軍陸戰隊,朋友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入伍期間,父親因船上人手不足,便由母親辦船員證下海幫忙。退伍後又回父親船上幫忙,但不久因與父親有些意見不合而離開,接著自己整建過幾次小船,漁獲效果卻一直不好。
1980年元月31日(農曆12月13日)王福隆與小自己七歲的表妹陳美珠結婚(陳美珠當年18歲,父親陳丁預,母陳郭金蘭,王母郭銀妹排行第二,郭金蘭排行第三)。剛結婚不久,夫妻為開創新事業,招了一個會員41人,每會5000元的互助會,共集得21萬元,以三分之一的持股與友人楊朝成合伙訂製一艘十多噸的木殼船「益發號」,冬天鏢旗魚,夏天就經營延繩釣,一直到互助會透尾後才結束合伙關係,慶幸的是互助會直到結束時都沒被倒過,小夫妻倆人還因此放了一串聯炮慶祝呢!
與楊朝成合伙期間,王福隆對自己的技術和能力有了充分的信心,於是分開後便自己買了一艘小木殼船,命名為「春何豐66號」,但因無船長執照,這艘船只有19噸(20噸以上須船長牌執照)。作業期間,王福隆深切體會,如要增加收益和航行平安,船隻一定要擴大,於是在1992年3月報名接受行政院農委會漁業幹部訓練,1992年3月11日終於取得船長執照,這對於學歷不高的王福隆來說,可算是一個重大的突破。1994年經朋友江清池介紹到增福造船廠訂製一艘新的塑膠船,取名為春何豐166號,船重60~70噸,原先裝的是720匹馬力的引擎,不久之後又改裝823匹馬力的三菱引擎,設備走向專業從事延繩釣,俗語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下子船隻噸位大馬力足,1994年新船剛下水,剛好碰上「飛烏虎」(鬼頭刀)價格好,魚又多,有一次船曾開到日本奄美大島附近捕雙髻鯊,才四、五的功夫就捕了三萬多公斤,(船滿載約5萬公斤),如此幾年下來賺不少錢,「春何豐」從此船如其名,一帆風順。據筆者統計近十年來,「春何豐」在南方澳50~100噸級的漁船年度漁獲競賽中,曾有5次(年)獲得全南方澳冠軍,平均幾乎每二年就獲得一次冠軍(1997、1998、1999、2003、2004年度漁業生產競賽冠軍)。王福隆也因此榮膺2003年度台灣省模範漁民,2005年7月更獲選為全國傑出漁民蘇澳代表。
仔細探究才發現「春何豐」號如此傲人的成績並非憑空而來,這是除了良好的設備之外,更加上全船上下成員同舟共濟,將士用命才有的結果,從以下的一則小故事即可印證。去年冬天,一個風大浪高的夜晚,「春何豐」號頂著強浪在海上作業,結果一個浪頭過來,其中一個外勞一不小心就被打落海裡,大夥驚恐尖叫,卻沒人有膽下海施救,王福隆從船的另一端聽見船員們的大呼小叫,急忙趕過來,一眼瞧見在大浪中載浮載沈的外勞,二話不說立即躍入海中救人,經過一番折騰掙扎,兩人終於安全獲救,上船後的王福隆自己也幾乎奄奄一息,漁船返港後親朋好友們都消遣他不要命了,那麼大的風浪也敢下海救人,王福隆回憶卻說,當時他只想到不能讓同船的兄弟被浪捲走,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也正是這種同舟共濟,患難與共的精神讓王福隆所聘請的外勞都願意為他全力以赴,所以當別人都在怨嘆外勞漁工難用的時候,王福隆卻說他的外勞是全南方澳最認真努力的一群,如此差別,也就難怪王福隆的漁獲成績為何老是名列前茅了。
不過最近幾年,世界各國都在主張經濟海域,其中尤以日本為甚,作業海域受限後,王福隆感覺到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而且政府的漁業政策顛三倒四,讓人不知何去何從,坐在辦公室的決策者不知漁民真正的疾苦。自以為是的政策,結果並不利漁民的需求,最後讓王福隆決定放棄遠程的延繩釣而換成較近程的「三腳虎」(扒網)。
2006年初,王福隆終於決定賣掉成績一直不錯的「春何豐166號」,同時訂製了一艘更大的俗稱「三腳虎」的扒網船,取名「春何豐366號」,同年8月出航,第一趟海於8月18日回航,才一個星期左右就捕獲七萬多公斤的鯖魚漁獲,19日拍賣的結果共得新台幣一百多萬。當然,新船的船員還都是以前的伙伴哦!
後記:
1、王福隆和陳美珠夫妻倆感情一直很好,目前育有兩女一男:
長女王婉真(1981.02)目前就讀台南科技大學
次女王佩柔(1982.08)目前龍華科大畢業
三男王嘉慶(1986.02)目前就讀龍華科大電子工程一年級
2、王福隆回憶以前的習俗,如果有幾趟海都沒鏢到旗魚,前輩會邀他們到酒家,因為聽說鏢不到魚,到有粉味的地方喝酒可以改運。
3、大姨郭仙女,母親郭銀妹,三姨郭金蘭。
2006.05.09 南方澳文史館 廖大慶 著